几乎是习以为常的训斥。
加茂琰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。
一件宽松的卫衣搭配一件直筒长裤, 简便利落的装扮。并非恪守规则的和服,但加茂琰自己对这一身可以说相当满意。
“爱穿自己穿啊。”她平静的开口, “管天管地管别人穿什么衣服?我又没脱了衣服到处跑,轮得到你来教训我?”
“你——”开口的那个人几乎要站起来, 但被旁边的人按住了。
加茂琰对他们的挑刺几乎已经习以为常。从小到大,都是这样的。
自从她觉醒了术式开始,挑三拣四的目光就如同潮水一般裹挟,处处不满,处处要说,哪怕是再微小的错误也能被揪出来讲半天。
加茂琰从来不肯忍气吞声,整个家族大部分人都被她相当尖刻的嘲讽过。只是她不太明白周围到底是不是有正常思维能力的人类。
看起来披着一层人皮,但皮囊之下是什么成分,不好说。
加茂琰的手指在卫衣前面的口袋里放着,指尖仍然下意识的摩挲着手术刀。
她仍然站在门口,没有进去。敞开的门扉犹如一条时代的洪流,将固守昨日的老一辈与年轻的新一辈彻底隔开。
“究竟有什么事,说吧。”她一向是不太喜欢应付家里人的,因此眉目中总是凝着冷淡的神采。
屋子里前呼后拥的家主缓缓的道:“加茂琰。”
加茂琰好看的眉毛尖微微抽动了一下。
一叫全名,准没好事。
虽然她已经大概猜到这是什么事情了。
加茂家并不是什么铜墙铁壁,家族里的大人物有什么意向,搞了一些什么新的动作。这些细小的事情都会泄露出边边角角的消息,最后被拼凑成一个大差不差的完整真相。
加茂琰是很擅长从这些细碎的情报中探知他们的打算的。
“你十五岁了。”她血缘意义上的父亲说。
不知道为什么,加茂琰有那么一瞬间,几乎要按捺不住想笑的冲动。
“是的,父亲。”她咬重了那个称呼,“我十五岁了,正是应该出去念书的好年纪,多谢你还替我操心,不知道你是打算让我去京都咒高呢?还是东京咒高呢?要按我自己来说,我想去读一个普通的高中。”
“加茂琰!”家主微微抬高了声音,叫她的名字他的声音当中也有咬重的部分,咬重着姓氏,沉沉的落在地上。
加茂琰露出一个微笑,好脾气的说:“是?”
训斥在下一秒钟从父亲的口中吐出来:“我还没有说完话!你这几年真是太不像话了!”
接着就是一连串喋喋不休的数落声,从待在家里的时间太少,到跟禅院家的大少爷走的太近。要是她没有继承赤血操术也就算了,家族也不是不能商量一下让她过去联姻,可她继承了赤血操术!
作为家族中得到了祖传术式的孩子,怎么能跑到禅院家去长住?
这些话她听得耳朵快要起茧子,内心几乎掀不起一丝波澜。这些数落其实只能算是一个小小的开头,因为对方的目的已经显而易见了。
“不要再往禅院家去。”父亲最后用不容置疑的声音下了决定,“你身负赤血操术,难道还想将祖传的术式带到禅院家?也不要再和禅院家的少爷往来!族中已经为你挑选好了几个旁支的有为青年,你……”
“挑选一个看得顺眼的,”加茂琰打断了他,淡声道,“然后越快结婚越好,婚姻届也不一定要去领,直接让他到我的屋子里来。再然后,明年就可以办新生儿的宴会了是吗?”
加茂家主冷冷的盯了一眼长女。
这个女儿,他一向是不满意的。年轻,年轻的同时又伴随着令人头痛的叛逆。从小到大,从来不肯好好听话……
“那我呢?父亲?”加茂琰平和的问:“我的葬礼,是先于新生儿,还是晚于新生儿呢?”
整个屋子忽然陷入了巨大的沉寂之中,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视在加茂琰的身上。一双又一双,在昏暗之中,闪烁着比狼还要贪婪的目光。
他们在看她。
他们看的却不是加茂琰。
加茂琰微微挑眉。
“没有一个人出来否认。”她说,“一个都没有。”
加茂琰又一次感到想笑了,她也真的忍不住泄露出一点笑声来。
“原来是真的。”她又说,“果然是真的。”
所有人都并不意外她直接将这件事挑明。几年前发生那件事之后,加茂琰和整个加茂家的关系都降到冰点。但整个加茂家仍然觊觎她,觊觎她身上百年难求的祖传术式。
祖传术式,祖传术式——整个加茂家最强的术式,为什么偏偏就选择了一个女孩儿呢?
加茂琰乌黑的眼睛扫过屋子里每一张脸,她在其中一张脸上停留了一会儿目光,然后凝望了过去。
“我不在乎他们。”加茂琰轻轻歪了一下头,“但是你知道,我很在乎你。”
人群之中端坐的女人也对上她的目光。
这是两张非常相似的脸,相似到几乎从一个模子刻出来。只不过坐在人群中永远端庄的女人更年长一些,岁月却无损她的容貌。
加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