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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么高大,走路却非常轻,一日日嘎吱嘎吱的楼梯现在发出的却是某种温顺的呜呜声。他赶紧又把头扭回来,把钱塞进怀里,再一张张拿出来看——一百欧的流通率比两百欧好很多,卡尔看起来也实在是有钱,但他依然担心是假的。

崭新的纸币这扎实的手感和光下细腻的防伪纹路都这样真,他不由得把鼻子凑了上去,在略微刺鼻的气味里终于意识到了这是真的,狂喜这才迟来地翻滚起来。

卡尔在楼梯上就听到了底下震耳欲聋的音乐声,但比音乐声还大的是酒杯相碰的乒乓,以及人们的呐喊:

“下一场比赛?我当然还是压拜仁赢!小小法兰克福,怕它个吊!”

“卡尔会把他们全都打败!”

他刚走到下面,围巾都还没来得及拆掉,墨镜也没拿下,就被一个有着大花臂的女人拦住了,她的神情写满困惑:“你是谁——怎么下来的?”

他的着装打扮在这里真是格格不入到了极点,好几个人扭过头来看,都在嚷嚷:

“走错路了?”

“不会是条子吧!”

“罗伯特,你是死在上头了吗?”

刚数好钱收起来的门卫正忙不迭地嗖嗖嗖跑下来,站在后半截楼梯上大喊:

“是个好人啊!车子没油抛在外头了,想下来喝杯酒也不行啊?”

花臂女人扔下手里的一大堆酒杯,满不高兴地说:“你去拖点油来或者帮忙叫个车能死啊?”

“我工钱才几个?外头冷死了,我费这个力气干嘛?”门卫和她吵完,又换了张谄媚的笑脸望向卡尔:“不过您放心,我现在去帮你加油,放心,放心哈。”

花臂女把抹布使得像飞镖一样,冲他飞来:“收了几个好处,脸笑成菊花了!”

她还是勉强收下了卡尔,不过今晚大概是有什么球迷组织聚会,并不是纯粹的营业日,所以他的到来让所有人都很不自在。卡尔也没说话,只是跟着花臂女走到吧台角落坐着,后者像rap一样连珠炮似的报完了菜单,然后又说“第一个做不了,第二个没货了,第四五六不好喝,你选哪个?”

“……”卡尔静静地不说话。

花臂女满意道:“很好,啤酒一杯,英明的决定。”

她酒桶一开,咕噜噜地就替卡尔倒出了一大杯。

卡尔又掏了一张一百欧给她,找来的零钱重新放小盘子里推了回去,然后又添上了一张新的一百。

“我能往那边坐吗。”

他倒不是很在乎舒服不舒服的,只是这个高凳感觉松垮垮,卡尔怕它塌掉。

他现在没什么精神,不想还得和凳子斗智斗勇。

萎结果花臂女眉毛一竖,屋里的人也全嘘了起来。

“这什么意思?谁缺你这几个钱!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啦?”有个红脸大汉喊道。

“你当我们老板是要饭来啦?”有个粗眉毛男跟着附和。

“给你个板凳喝酒都不错了,少找事,别想说话!”再有个胖球男砸杯子。

花臂女把钱丢还给他:“没外仁位置,少来这一套。不缺你这几个子,喝完请上去。”

屋里的人还在对他虎视眈眈,以为这阔佬要继续找事,谁知卡尔只是平静地哦了一声,真的坐在原地不动了。

没有就没有吧,凑活着坐坐算了。

卡尔神情很麻木地拆开围巾和墨镜,把大衣也脱掉搭到椅背上,回身坐正,在灯下望着正冒气泡的啤酒发呆。

花臂女手里的杯子掉了,啪嗒一声巨响,砸在地上,但没人有反应,整个空间忽然静到了极点,音响里发出的《南部之星》仿佛也忽然空旷了起来。

“妈呀。”她迷惘道:“我精神出问题啦?”

红脸大汉像一口气没提上来一样发出了一声巨大的“呜呃~”,粗眉毛男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,胖球男一个震惊的大晃动,直接脸朝下摔到了地上去。

卡尔一杯酒喝了一整晚,每到感觉精神有点涣散,他就停下来,不想让自己在这儿睡过去,给人添麻烦。他和每一个球迷都合了影,看他们激动得满脸通红地争先恐后地给他讲他们自己和拜仁的故事,回答他们所有莫名其妙的问题,例如赫内斯喜不喜欢,更衣室里谁的勾八最大,卡尔说我知道,但我不能告诉你们。

随便吧,卡尔想。

这样的话,明日无论如何也要上报纸了。明天可是有训练的,并不是假日,身为职业球员,竟然通宵喝酒,不用腿上坐三个女孩,等他明天请假翘班或是直接在训练里哗啦啦摔倒,这事就够难看了。

凌晨在街道上游荡,酗酒,等天亮了被架着拖出去打车,还会被路人拍到。

他已经觉得很难受了,不知道会不会再吐在外头,他真害怕这样的事,所以从不爱喝酒的,可他现在实在是太需要陷入迟缓,让大脑停下来了。

真是稀巴烂的样子啊。

但卡尔就是做不到起身回家——他不想回到那个房子里去。那里真的是家吗?可除了那里,他又有哪儿可以去呢。巴拉克受了他十年折磨,卡尔不要放过他,对方而今陪了他半个月,告诉他“我爱你,但放过我吧,也放过你自己”。

他觉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