闻言,小韩止住话头,陆文珺的思绪却随之纷飞。
她的出身不是很好,她爸名下拥有一家纺织厂和一家造纸厂还有若干产业,用现在的话说就是资本家,十年内乱前,她爸听到风声,把名下的资产全都变卖了,带着小老婆和小老婆生的儿子去了国外,留下她妈和她的两个妹妹在国内,财产没继承到,倒是被钉上个小资本家的戳子。
出事那会她刚好初中毕业,本来是可以继续上学的,但因为出了她爸那码事,学也没得上了。
眨眼就到了一九七零年,她也二十岁了,因为出身的原因,上门提亲的人屈指可数,要么缺胳膊少腿,要么异想天开,觉得她爸哪天会从国外回来接她们一家走,到时候女婿也可以跟着一起去享福。
眼看着年龄渐渐大了,就在一筹莫展之际,大她两岁的沈劲带着一份老式婚书上门了。
原来早些年的时候,她爷爷在战场上救过沈劲爷爷一命,两人订下了娃娃亲。
这事,陆父和陆母都是知道的,但都没当一回事,毕竟都过了这么些年,没想到沈劲居然真的上门了。
沈家三代都是当兵的,根正苗红,陆家的成分就有些引人口舌了。
娶她,意味着数不清的麻烦。
陆文珺把利害关系跟沈劲说清楚,本想着让他知难而退。
沈劲却是不在意这些,至此,两人的婚事就定了下来。
刚结婚没多久,沈劲所在的连队就被调到海浪岛驻扎,夫妻俩从此过上了聚少离多的生活。
结婚到现在七年,除了新婚那会怀上的大宝小宝,两人再没有别的孩子。
一双男孩,换做别家早就欢欣鼓舞了,奈何爷爷奶奶不待见。
沈爱国和吴艳花本来就不赞成沈劲娶她,连带着对两个孙子也不喜欢。
小叔子生了儿子后,老两口眼里就更没有她们娘三了。
前阵子大宝发烧传染了小宝,爷爷奶奶一个出门喝茶,一个出门‘砌长城’。
等她下班回家的时候,两孩子已经躺在床上烧的满脸通红。
这样的事情数不胜数,一来二去的,她也心灰意冷了。
正巧沈劲写了信过来,让她们娘三去随军。
陆文珺便辞了工作,带着两孩子,包袱款款地坐上了去海浪岛的火车。
车是坐上了,也醒过味了,老两口这是逼着她走呢。
她这一走,工作有小叔沈鹏接替,房间也是侄子的了,老两口不总念叨着,小叔游手好闲在家也没个事做,还要给他们的大孙子腾个房间,腾的可不就是她这个房间。
想明白了,陆文珺叹了口气。
老两口虽然不省事,男人还是挺好的,隔三岔五写信问她们娘三的状况,逢年过节都会寄东西,不然她也不敢去随军。
就是有一点,两人不太熟。
人生前二十年压根没碰过面,结了婚也是聚少离多,掰着手指头数一数,两人真正在一起的日子还不到一个月。
也不知道随军这个决定是对是错。
陆文珺透过车窗看向窗外,火车穿过漫长幽深的隧道,先是黑暗又是光明。
乘务员扯着嗓子大喊:“港城站,港城站到了啊,要下车的快点下车,记得拿行李,有小孩的带好小孩——”
陆文珺提上行李,一手牵上大宝,再扭头看小宝,小孩闭上眼睛,头跟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,明显是困了。
陆文珺忍不住弯了弯嘴角,拍拍小宝:“乖,等到了爸爸那再睡。”
小宝揉了揉惺忪的睡眼,奶声奶气地问道:“谁是爸爸?”
他们夫妻聚少离多,对孩子来说,爸爸就是一个见不上面的陌生人。
陆文珺心里酸涩得像没熟透的葡萄:“你跟哥哥以前吃的黄桃罐头,就是爸爸寄的。”
一听到黄桃罐头,大宝眼睛一亮,小宝更是猛点脑袋,脆生生地道:“我记得了,是那个爸爸。”
陆文珺搁心底默默叹口气,也不深究,招呼小宝把鞋穿上。
母子三人下了火车,火车站的人来来往往,络绎不绝。
沈劲说要来接站的,也不知道哪个是他。
几年不见,她都快记不得他的脸了。
第2章 浪费 媳妇做的菜是个什么滋味来着…………
人实在太多了,又要看着行李,又要看着孩子,一根蜡烛两头烧,陆文珺都恨不得变出两根绳子,将大宝和小宝系在腰上。
就在这时,有人从后面拍了拍她的肩膀。
陆文珺扭头一看,拍她肩膀的人穿着一身白色的军装,在人群中惹眼得很。
而且那张脸,怎么看怎么眼熟。
陆文珺试探性地问:“沈劲?”
沈劲目光从她脸上掠过,拿过她手上的行李:“跟我走。”
在她手上重若千斤的行李在他手里轻如棉絮,有人分担,陆文珺也松了口气。
她一手牵着大宝,一手牵着小宝跟在他旁边,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地打量他。
跟记忆中的那个人差别还是挺大的,以前是个白面小子,现在是个‘彪形大汉’。
五官浓眉大眼,很是正气,那古铜色略显粗糙的皮肤