邱萍的那笔五百块钱的抚恤金,那沈劲肯定会告诉她的。
可沈劲只字未提,说明这五百块钱,不在他?那里。
那又在谁那里?
陆文珺跟沈劲对视一眼,异口?同声?地道:“梁转男!”
沈劲一拍大腿,恨恨地咬牙道:“这两口?子真是,偷偷拿了应该留给大丫和二?丫的五百块钱,还不对她俩好点,良心莫不是被狗吃了。”
他?还记得,大丫和二?丫刚来他?们家的时候,那遍体鳞伤的样子。
沈劲把被子一掀:“不行,我现在就去找那两口?子算账去。”
“等会。”陆文珺赶紧把他?拽住,“你急啥啊。”
沈劲说:“能不急么,你想?啊,齐营长跟邱萍都走了,那笔五百块钱的抚恤金按理来说就落到了大丫和二?丫的头上,现在被那两口?子吞了去,不快点找他?们要回来,万一被他?们花完了可咋整。”
“他?俩就住在军属大院里,又跑不了,再说了,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,黄德彪还能为了这钱,连他?营长的职位都不要了。”陆文珺道,“你先?别急,让我想?想?。”
沈劲:“你还想?啥啊,当?初齐营长跟邱萍走后,就是黄德彪跟梁转男领养的大丫和二?丫,不是他?俩吞了那笔五百块钱的抚恤金,还能有谁?”
“我一开?始也是这么想?的,可是,你记不记得,当?初梁转男上咱们家,冤枉大丫和二?丫偷她家五块钱的事?”陆文珺道。
“记得啊。”沈劲道,“怎么了?”
陆文珺:“假设,那笔五百块钱的抚恤金真的是黄德彪和梁转男拿走的,又怎么会为了五块钱,闹得整个军属大院都知道了,他?们就不怕有人?把抚恤金的事翻出来么?”
“到时候就会有人?说,说黄德彪和梁转男都拿了本应留给大丫二?丫的五百块钱抚恤金,还跟两个小孩计较什么五块钱。”
沈劲愣了一下,细细一想?,是这个道理。
沈劲皱着眉头道:“你的意思是说,拿走抚恤金的,不是那两口?子?”
“我只是提供一个猜测,可能是他?俩,也可能不是他?俩。”陆文珺道,“对了,你把当?初部队来送抚恤金的事,再给我完整的复述一遍。”
“当?时我不在现场,这事也是听别人?说的,可能有遗漏也说不定。”沈劲眼睛往左上方看,仔细回想?:“那时候邱萍还年轻,带着大丫,心心念念地指望着齐营长能够从战场上平安归来,他?们好一家团圆,没想?到……”
随着沈劲的讲述,当?年的往事,像一副画卷般,在陆文珺眼前徐徐展开?。
一九七四年,三月。
邱萍坐在凳子上,目光时不时透过窗外望去。
双手紧紧揪住,暴露了她内心的焦急。
大丫蹒跚学步,歪歪扭扭地走到邱萍身边,将手里的米糕举起来,凑到她嘴边。
邱萍伸手轻轻抚摸着大丫柔软的头发,嘴里轻声?说道:“爸爸很快就会回来了,他?答应过我们的。”
大丫睁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,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。
突然,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。
邱萍的心猛然一跳,急忙站起身来,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。
然而,当门被推开的那一刻,她的笑?容凝固了。
站在门口?的不是她日思夜想?的男人?,而是几个身着军装的男人?,他?们的脸色凝重?,眼神中带着深深的悲痛。
邱萍心中有不好的预感,努力维持着笑?容道:“你们是?”
为首的军人?缓缓摘下帽子,用沉痛的声?音对她说:“嫂子,我们很遗憾地告诉您,齐建军同志在执行任务中牺牲了。”
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,邱萍瞬间瘫坐在地。
大丫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,只是惊慌地看着妈妈和这些陌生的军人?。
军人?将一个装有抚恤金的信封递给邱萍:“这是齐建军同志用生命换来的荣誉和抚恤金,请你收好。”
另一位军人?也安慰道:“是啊,嫂子你一定要坚强,你还有孩子要抚养呢。”说完,他?看了大丫一眼。
邱萍将信封一把甩开?,痛哭流涕道:“坚强,建军都不在了,我怎么坚强。”
她慌忙起身,望向几名?军人?的身后:“你们一定是骗我的,快告诉我,建军在哪?建军在哪?”
为首的军人?双手摁住她的肩膀,说:“嫂子,你镇定一点。”
邱萍哭的有些喘不过气,哽咽地道:“你、你们几个骗子,肯定是骗人?的。”她眼睛一亮,“对,你们就是骗子,你们不是说建军死了吗,那建军的尸体在哪?”
邱萍往他?们的身后望,什么也没看到,这更让她燃起了希望。
然而,为首的军人?缓缓低下头,用沉闷的声?音道:“齐建军同志,为了避免弹药受损,用自己的身体堵住了弹药舱的漏洞……”他?顿了顿,每个字像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,变得艰难无比,“火力太?猛,我、我们找不到齐建军同志的遗体,即便是残肢断臂,也……”
话音刚落,邱萍就昏阙过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