宫局,他所?见到?的?,已经?是宫女内监们重新收拾布置过的?样子,仍旧那么冷清。
偌大的?宫室内, 除了母女二人,便只有两名宫女伺候着,床榻格架、灯台箱笼,都?是最简谱的?样式, 不论是他的?延英殿,还是皇后的?珠镜殿,甚至是琰儿不常住的?敬胜斋,都?不曾见过半件这样的?摆设。
高高的?廊柱与?门扇看来倒是光亮如新,可稍稍走近,就能嗅到?新漆的?气味,实在不算好闻,再走近些?细看,更能看到?边角处的?木料被锈蚀的?痕迹,想来一时来不及修缮,便只抹了层漆掩盖。
这样的?屋子,即便烧足了炭火,也?嫌冷清寂寞。
萧崇寿说?话时,屋里甚至还有回音。
他心中凄然,看到?即将出嫁的?女儿,和连用膳时也?不忘带着面纱的?齐采女——今日午后已被封为贵妃,几乎不敢与?她们对视。
可母女两个?却?仿佛对宁华殿的?变化心满意?足。
十六岁的?女儿捧着酒盏对他叩头,笑着感谢他这个?父亲多年?来的?“养育之恩”,和如今对他们的?“厚待”。
这样软绵绵的?钉子,几乎让他感到?无地自容。
来之前,他还想过,要最后再劝一劝齐氏,若她愿意?,不必去天清观,留在宫中一样能领贵妃的?份例,从此颐养天年?。
可母女两个?这样的?处境和态度,让他根本无法开口。
一顿晚膳,没有早早料想的?温情脉脉、其乐融融,只有无尽的?愧悔与?不自在。
萧崇寿没有久留,匆匆自宁华殿离开。
随行的?内监问他要回延英殿还是直接去珠镜殿。
照他们在宫中多年?的?经?验,圣上从别的?嫔妃处离开后,定要费些?功夫安抚皇后娘娘的?醋意?,八成是去珠镜殿,若不去珠镜殿,皇后娘娘自己也?会找来延英殿,今日应当也?不例外。
可步撵上的?萧崇寿看着天空中高悬的?十五的?满月,沉默半晌,却?是摆手:“到?蓬莱池走走吧。”
还是正月,这大冷的?夜里,蓬莱池边寒风习习,圣上身子一向弱,实在不宜前往。
可都?是伺候多年?的?老人,哪里不明?白圣上心中的?难过,一个?个?也?不敢多言,只赶紧拿出更厚实的?大氅给他披上。
冬夜寒风里,萧崇寿一个?人站在蓬莱池边,许久不动。
大氅将他全身裹住,除了脸颊,密不透风,手里亦有暖炉,其实半点也?不觉得冷,可随行的?内侍们却?仍旧担心他着凉,时不时上前看一眼,要给他添衣加炭。
他们越是如此,反而越让他心中难安。
他不禁想,这些?年?来,那几个?已出嫁的?女儿,还有没能长成便先夭折的?儿子们,当初是不是也?像珠儿母女一样,在不是冷宫,胜似冷宫的?地方艰难度日?
这么多年?,他独爱皇后。
遇到?她之前,他尚算是个?温和体贴的?丈夫,对妻妾们雨露均沾,但?郑氏是是个?小心眼的?性子,容不下他身边有其他女人。
起初,只是容不下新人,到?后来,连在她之前就已伺候在他身边的?老人们,她也?渐渐容不得了。
她生来骄纵,受不得气,每与?他争执,总要哭上两日,有时连饭也?不吃,惹他心疼,不得不主动让步。
他自信夫妻这么多年?,对妻子足够了解,对她的?所?作所?为,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?就过去了。
可真正看到?珠儿母女的?样子,他还是忍不住想,自己这些?年?将所?有的?温柔都?只给了皇后一人,是否太过残忍了一些?。
在池畔待了近半个?时辰,内监们上前劝了两回,也?没将他劝回去,最后,他们实在看不下去,大着胆子上前,说?:“陛下,时辰不早,若再不回去,皇后娘娘跟前儿恐怕要问起了。”
提到?郑皇后,萧崇寿没有像往日那样立即回神,而是仍站在原地,望着远处的?灯火,也?不知到?底在想什么。
内监们一直等着,直到开始怀疑他恐怕没有听见,正犹豫着是否要再提醒一遍,就见他对着波光粼粼的池面叹了口气。
“罢了,”他收回视线,摆手道,“回去吧。”
到?底是多年?夫妻,在他心里,郑皇后母子始终排在第一位。
第二日正月十六,是萧珠儿出嫁的?日子。
公主和亲,是整个?京都?,乃至举国上下都?无比关?心的?大事。
一大早,文武大臣们便在萧崇寿的?亲自带领下,聚集在宫门处,一个?个?换上年?节大典时才用的?礼衣,神情肃穆,列队两侧,送公主出嫁。
年?轻的?公主,青涩的?面孔间稚气未脱,顶着一身贵重华丽的?公主婚服,在无数人的?注视下,登上车马。
临行前,她在礼官的?指引下,向站在高台上的?萧崇寿行大礼拜别。
“儿臣远嫁,往后不能再在父皇身边尽孝,心中倍感愧疚,万望父皇珍重,儿臣祝父皇长命百岁,千秋万代。”
萧崇寿看着她瘦弱的?身躯被迫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