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的眼睛,一时说不出话来。
父亲故去多年,这是他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提起这件事?。
科举舞弊,对于文臣来说,就像武将们?临阵投降一样,的确是极不光彩的事?。
她虽是女子,也从小?读诗书长大,知事?明理,当然隐隐知晓事?情的轻重,可那终究是她的父亲,她从小?崇拜、敬爱的父亲,在她心里?,父亲一直是天底下?最正直良善的人,她始终不愿相信真的是因为父亲自己的错,才导致薛家的落败。
“殿下?身边的那些臣子们?,有哪一个手上是干净的?人人都?有见不得光的阴私事?,怎么偏偏到我父亲这儿就不行!”
萧元琮面无表情道:“水至清则无鱼,这个道理,孤比你更?清楚。可旁人手里?沾的事?,无伤大雅,更?不曾被郑家捏住把柄,只有你父亲不同。他一个靠着?科举入仕的普通士族,在朝堂上顺风顺水,做着?天下?读书人的楷模,私底下?却做出舞弊这样的事?,若真抖出来,只怕天下?读书人一人一口唾沫也会将他淹死,你以为,如今你还能好好地以清贵名门之女的身份做你的太子妃?”
最后没有身败名裂,只落得个辞官回家的结果,已是万幸。
薛清絮面色拧搅,说不出话。
萧元琮顿了顿,嘲讽地笑了一声:“对了,你本也不屑做这个太子妃,你心中惦记着?的一直是老二。”
一语毕,薛清絮本就不大好看的脸色登时僵住了,又惊又惧地看着?他,不知这样私密的事?,他是如何知晓的,毕竟,连她对自己的贴身宫女都?不曾说过。
甚至,连她自己也说不清,心中对萧琰的那份隐秘的情愫,到底是不是爱慕之情。
只是在她最无助的时候,他对郑居濂和郑皇后说了一句“不必大做文章”。
也许他的意思只是她父亲的事?根本伤不到太子,又或者他根本不屑用这样的把柄来威胁太子,可是于她而言。就是这句话,让郑皇后改了主意。
她不明白为何圣上和皇后那样的性子,却能养出萧琰那样恣意潇洒之人。
整个萧氏皇族,似乎只有他活得自在,像个异类一般,与?周遭所有人格格不入,让人忍不住关注他的一举一动。
她自发?现?穆氏和萧琰之间有那样一层不清不楚的关系后,心中便一直觉得膈应得慌。
穆云英那么低贱的出身,已经生过孩子,在东宫和太子不清不楚,她忍了便算了,竟还和萧琰私下?纠缠,这口气,她觉得自己怎么也咽不下?去,这才想借着?皇后的手将其除掉。
可惜还是失算了。
“原来殿下?早知道臣妾的心思,却一直没有点破,”她调整一番自己的神色,也不否认,强作镇定地嘲讽,“臣妾倒要感谢殿下?如此贴心了。”
“夫妻数年,孤自然了解你这个妻子。看在过去朝夕相对的份上,孤给你留一分面子,也是应当,也算还了从前你父亲对孤的忠心了。”
“殿下?在这样的事?上知晓要给臣妾留面子,殊不知,臣妾的面子,早在殿下?将青澜的死推到臣妾身上的时候,就已经没了!”
提到青澜,萧元琮的脸色有一瞬间僵硬。
他将茶盏重重搁下?,用一种看似镇定,实则有一丝掩饰不住的虚张声势的语气道:“此事?不许再提,你若再揪着?不放,那这个太子妃的位置,孤便当你不想再要了。”
薛清絮僵着?脸不说话。
他越是这样说,她反而越是觉得青澜定才是他的死穴。
“往后,安分些,珠镜殿少?去,每日在燕禧居抄写金刚经一遍,于酉时前送到少?阳殿,一日也不得耽误。”
五千余字的金刚经,要从头至尾抄完,至少?要一两个时辰的功夫。
萧元琮说着?,从榻上起身,理了理衣袍,转身要走?。
临到门边时,又忽然想起什么,暂停了脚步,慢慢道:“说起来,今日孤赶去清心轩时,到底晚了一步,云英已被人救下?了。”
仍跪在地上的薛清絮侧过身,抬起头看向他。
“是老二救了她。”他淡淡的语气里?带着?一丝遗憾和惋惜,说完,也不看薛清絮扭曲的脸,踏着?暮色信步离开燕禧居。
回到少?
阳殿的时候,屋里?的人已经不在,空空荡荡的屋子让他有片刻出神。
“殿下?,燕禧居那儿,可要将人手都?换一遍,好提防些?”余嬷嬷跟在他的身边低声问。
萧元琮摆手:“不必,换一两个做做样子便是。”
他根本不想防着?她,还等着?她将青澜的事?揭开呢。他只怕因为今日的变故,让她和皇后畏手畏脚,反倒不敢再把那件事?拿出来做文章,这才特?意过去,激一激薛清絮。
余嬷嬷早就不满薛清絮的所作所为,依她看,这样的女子,根本不配为太子妃,早该被废,但既然太子没有这个意思,身为下?人,自也只有照做的份。
“老奴明白,定不会让太子妃起疑。”
“嗯。”萧元琮淡淡点头,回到殿中,心思便止不住飘到别处,“她是何时走?的?”
余嬷嬷愣