?凡被选中的,必有重赏,是以,这几年里,宫中的花木匠人们越发掀起?一股暗中较劲、比试的风气。
只是,今年与往年不同,郑皇后坐在伞盖下,看着那一盆盆被人兴冲冲搬上来,又悻悻然搬下去的各色芍药,似乎没有半点兴致。
她的全副心?思,都在身旁宫女?回报的话语上。
“娘娘,人已统统寻到了,就连当初那名连夜潜逃的侍卫,也被咱们的人在淮水一带寻到了,目下正由人秘密押送,前往京都。”
郑皇后眼神一亮,立刻低声道:“可要命人看紧了,千万不能走漏风声,更不能教人半道上劫了去!”
“是,是,娘娘思虑得周全,国舅也是如此想的,特意派了自己身边最信赖的长?子前往,想来再有七八日,就要到京都了,到时,人也一定安顿在国舅府中,绝不会出差错。”
那宫女?说完,又走近半步,看一眼底下还在搬着花盆的花匠们,压低声说:“娘娘,如今万事具备,只欠东风,咱们是否要尽快发作,以免夜长?梦多??”
郑皇后感到自己的心?头骤然加快,搁在榻沿上的手?也悄悄收紧,精美的护甲在半空中划出夸张的弧度,尖锐的那一端最后汇聚于手?腕处,似乎只要指节再多?用一丝力?气,就能将她的手?腕刺破。
她等了这么久,才等来一个很?可能能彻底扳倒太子的机会,当然希望立即将一切拿出来,越快越好?,然而——
“不,这是能震惊朝野,将太子一贯以来的虚伪面具直接撕下来的大?事,本宫要挑个大?一些的日子,一个能让诸位文?武大?臣都能见证的日子,”她深吸一口气,妆容精致的面上浮现出拼命克制后的期待笑容,“就端午吧,那一日,曲江有龙舟竞渡,圣上近来龙体尚算康健,到时会与群臣一同游于曲江畔,就那一日吧。”
两人仍在低声说着什么,便见不远处的甬道上,萧琰正带着一名随侍信步而来。
郑皇后立即示意宫女?别再出声,自己则假意仔细看着花匠们搬来的芍药,随手?指了指:“这一盆留下吧。”
“母后一向喜欢鲜艳的颜色,怎么今日放着那么多?瑰丽的不选,却要了这盆白色的?”萧琰一走近,就看到母亲留下了一盆花朵洁白如雪,只花蕊附近一圈晕开?一圈翠色的芍药,不禁感到一丝怀疑。
郑皇后这才发现自己一不留神,竟选了这样一盆花,一时有些后悔,但?对上儿子怀疑的视线,只好?硬着头皮说:“琰儿,你不是总说珠镜殿里太过华贵耀眼?我挑了一盆素雅一些的,你反又不满了?”
萧琰抿了抿唇,说:“儿说的是奢靡,奢靡与否,倒与颜色的关?系不大?。”
郑皇后不想听他那些惹自己不快的话,赶紧说:“好?了好?了,不说这些,先前你说要替我查那名宫女?的事,偏不让我
插手?,如今这么久过去,可有消息?”
“儿今日过来,就是要与母后说此事。”萧琰说着,冲周遭挥了挥手?,命匠人们都暂退下,待无外人,放沉声道,“儿命人私下查阅了宫中各处宫女?们的名录,叫彤儿的,一共有两个。”
“哪两个?可知你父皇那日提到的,到底是哪个?”郑皇后闻言,立即坐起?来,她心?中最在意的,还是圣上。
“这两个,一个是尚服局一位替宫女?们裁制衣裳的绣娘,严格来说,也不算宫女?,算是宫中匠人之一,如今已在宫外成婚安家,每隔五日,将活计交至宫中,再领新活;一个则是鳞德殿外殿一位负责洒扫的宫女?,此人前年七月,便因突发恶疾,被遣出宫去了,出宫不久,便已身亡,儿将宫中档册上的记录抄录了一份。”
萧琰说着,自袖中取出一张纸,递给?郑皇后。
照他的猜测,父皇口中的那个“彤儿”应当多?半就是这个已经身亡的宫女?。
“前年上巳宴未设在曲江池畔,而是直接设在了宫中的鳞德殿,这名宫女?应当在宴上伺候过,不过,未见有奖惩记录。”
提到上巳宴,郑皇后便想起?圣上酒后消失的一个时辰。
“一定是那时候!”她捏着纸的手?忍不住用力?,立刻将其揉得皱起?来,眼里也浮现出怨毒的目光,“圣上喝醉了酒,没有召任何人随侍,定是那时候,她趁虚而入,以至于陛下至今念念不忘!”
“母后!”萧琰见她这般模样,不由皱眉,“事情已经过去,如今再追究,又有何用?”
“怎么没用?”郑皇后这辈子的执念,大?半都落在此事上了,“你父皇明明说过的,从?此只有我一个,可他、可他骗了我……”
“母后,您嫁给?父皇的时候,他就已有妻室,若真这么在乎,当初何故要嫁?”
“当时是当时,后来——”郑皇后不知想起?了什么,忽然有点哽咽。
“罢了,母后,这名宫女?已经死了,死无对证,再要追究,也追究不出什么了。”
郑皇后沉默片刻,将那纸撕碎了,丢给?身边的宫女?,恨声道:“罢了,人已死了,也用不着本宫动手?,只要以后圣上不提,本宫便也放过了。”
“嗯。”萧琰应了声,见她