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西北的公主竟会给她寄书信,问:“娘子与普安公主交好?”
“公主虽是千金之躯,身份尊贵,却平易近人,待下?人都是极好的,我?在宫中时,常受公主照拂。”她说着,想到如今也?已放宽心的齐贵妃,心中更是宽慰,就连眼下?要为自己的事悄悄出去的担忧,都能暂时抛到脑后?,忍不住再?度开起玩笑?,“大人难道觉得我?身份低位,不配与公主殿下?交好?”
“我?并没有这个意思?。”傅彦泽皱眉,面上闪过一丝犹豫,顿了顿,还?是说,“公主待娘子的心意,当十分真挚,否则,也?不会选择报喜不报忧了。”
云英掩在帷帽底下?的面色一僵,不明白?他的意思?,立刻发问:“大人何意?难道吐谷浑新王待公主不好?”
傅彦泽摇头:“倒也?不是,娘子不必过虑,新王亲近大周,又仰慕大周礼法、中原民俗,对公主很?好。”
云英这才暂时放下?心来。
傅彦泽解释道:“是吐谷浑王庭局势,恐怕不稳。新王亲近大周,提倡效法大周,但王庭内部,许多年长的权贵固守旧制,只同意与大周结盟称臣,却对新王国策不满,长久下?去,恐酿祸患。”
他到底在朝为官,平日又博闻强识,西北边境诸国之事虽非他的职责,但他也?时时紧跟传入朝中的最新消息,因而知道的,甚至比有些早他数年入朝为官的前辈们还?多。
“原来如此……”云英原本因为来信而高兴了两日的心
慢慢冷下?来。
就像眼下?的大周,看起来天下?太平,可先前宫廷生乱,得宠二?十年的郑皇后?当众坠落离世,整个郑家也?在一夜之间倾覆,从前与之过从甚密的臣子们人人自危。
在吐谷浑王庭,公主是外来之人,权贵们反对新王亲近大周,兴许也?会连带着对公主心生芥蒂。
原来真的是报喜不报忧啊。
傅彦泽看了她一眼,隔着薄纱,什么也?看不见,只能自她的语气和接下?来的沉默猜测,她应当有些低落。
“不过,到底是大周真正金枝玉叶的公主,远非从前那般的宗室女?,是身份尊贵,王庭若真生内乱,也?当顾忌此事。”
云英轻轻应一声,没有接话。
傅彦泽等了片刻,没等来别的话,只好陷入沉默。
准备好的马车就停在山间小道边,车夫见傅彦泽过来,赶紧将杌子搁到地?上。
起身的时候,他忍不住抬眼,看看这位一表人才的年轻郎君。
怪道早先来租车的时候,这位郎君左看右看,左思?右想才拿定主意,挑了他这辆小巧精致的马车,原来是要来接娘子相会的。
傅彦泽站到一旁,伸手掀开帘子,让云英上去,待她坐定,便要放下?帘子,自己似乎不打算上去。
云英愣了愣,趁着车夫站在马儿边上,没往里头看,悄悄将薄纱掀起些,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眸。
“大人不上来吗?”
傅彦泽下?意识挪开视线,看着不远处依山而生的竹影,说:“在下?坐在前面便好。”
“那怎么好?”云英抬手,替他掀着帘子,“已经劳烦了大人,怎么好让大人连车也进不得?”
傅彦泽心中有男女?之防,一时不肯。
“大人就别推辞了,娘子相邀,怎好不从?”那车夫只道他是年轻人的羞涩,不禁笑?着在旁推波助澜。
傅彦泽被他带着揶揄的语气说得面上又是一红,反而不好意思?再?推辞,犹豫一瞬,便跨了上去。
帘子放下?,小巧的马车缓缓前行,一下?山道,便往朱雀大街行去。
马车内静了好一会儿。
云英已将帷帽摘下?,竖起搁在一旁,露出底下?未施粉黛的美丽脸庞。
傅彦泽几乎不敢看她,自上车后?,便一直垂着眼,盯着自己搁在膝上的手。
可是,这辆马车实在不算太宽敞,两人坐下?,膝头之间的距离不过一两寸,车身晃动摇摆之间,难免衣摆相触。
他的手搁在膝头,几乎指尖一动,就能触到她的裙摆。
他只觉像被烫到了似的,立刻挪开手,视线也?不敢再?落在膝上。然而,这一转,便对上云英的目光。
“大人怎么了?”她似乎发现了他的紧张,“可是车里太热?还?是将帘子掀开些吧!”
“不,不必了,我?并不嫌热!”见她已要掀帘,他赶紧抬手阻拦,本只是要挡一挡她的动作,可在这逼仄的空间里,马车稍稍一晃,他的指尖便飞快地?擦过她手腕下?半寸的肌肤。
那一下?实在太快,他尚未反应过来,只觉指腹间的触感细滑无?比,却不是温热的,在炎炎夏日,倒像有一丝凉意。
像夏日里的白?玉,让人触过后?,生出流连忘返之心。
他被自己这无?端的念头吓了一跳,赶紧收拢五指攥成拳,不敢再?碰她。
他此刻后?悔极了,也?不知当时怎么鬼迷心窍,竟就挑了这么一辆马车。
当时本只想着,除了要坐得舒适,也?不能太过招摇。他虽无?甚积蓄,但如今领了朝廷的俸禄,也?不至于囊中羞涩